星期五, 1月 27, 2006

權力。權謀。權術

高官調動三局長四常秘,輿論焦點集中在高官人才荒,追本溯源,行了問責制,理應由政黨輸送人才,但政黨被打壓,黨人苦無出路,人才乾涸。政府黨一黨獨大,政務官並無足夠訓練和才能擔任排山倒海的政治職務。趕鴨子上架式的問責制,不鬧人才荒才怪。

今次官場音樂椅,完全因為特首曾蔭權要把曾俊華調任特首辦主任而掀動的。曾特首的老友兼親信曾俊華擔任大內總管,年輕冒起的政務官張?瑤任特首辦常任秘書長,面面俱到的公關高手何安達任新聞統籌專員,由政黨跨進傳媒的劉細良任中策組全職顧問,再加上民建聯力薦的陳克勤擔任特首辦特別助理,一個為競選連任的班子,鳴鑼登台。從今天起,一切施政,都是為連任鋪路。

選特首的只有800人可以投票,但當中絕大部分都是聽阿爺發司號令,800人當會自動自覺,這是關鍵中的關鍵。

阿爺對你另眼相看,還要看能力。董建華任中腳痛下台,原因是怨聲載道,民望低迷,未能駕馭複雜的政治局面。前車可鑑,要順利連任,考卷試題就是看你能否收服人心,掌握民意,會不會再激起50萬人上街,為中央添煩添亂。因此,如何保持民望常年高企,是曾蔭權競選班子的首要任務。

競選班子的組合,對傳媒運作滾瓜爛熟,對外國政客如何利用媒體扭轉劣勢甚有心得,強項是包裝解話,是權謀計算。可見將來,報紙電視會用曾特首哪句 soundbite作新聞頭條也能精密估算,對民意的喜惡升跌握於股掌之中,對反對派的應對策略、派系的合縱連橫也能了然於胸。

掌權者掌握權力,以權力運用權謀,在現實政治中,理所當然,無可厚非。但有不少人,認為權謀就是權術,甚至等而下之,將權術與詐術畫上等號,以為權術詐術就是政治的全部,就是贏得民意的不二法門。 一些讀書人對權術詐術趨之若鶩,不但在旁敲鑼打鼓,甚至參與而樂在其中,那就更不堪了。

明報論壇 2006-01-27

不要讓謊言變成真理

三十多位民主派人士,包括泛民議員和宗教界,聯名刊登廣告,「特首:請拿出勇氣和承擔為香港的未來譜出雙普選的時間表。」有人說笑,廣告只稱「特首」,而沒有指名是哪位「特首」,處理得非常巧妙,即使到了二○四七,換了陳李張黃何做特首,普選未臨,連時間表都未譜出,廣告仍然有效,不用再費時設計。幽默是黑色的,笑中帶著眼淚。

聯署者最令人矚目的,是被內地護法指罵「不甘寂寞,紅杏出牆」的陳方安生。據聞,中央對陳太再度出場,大感緊張和困惑,擔心有人掀起政改爭議,打亂曾蔭權天天都是選舉天的連任部署。陳太何許人也?一介平民,離權力核心遠遠,為何她每一個動作,都令有關方面寢食難安?問題出在陳太嗎?這種離奇現象,反映了當權者的脆弱和怯懦。


民主派繼續聯署爭取普選的廣告,是很有必要的,因為可以延續普選話題,保持討論溫度,不讓議題無聲無息地死去。政改拉倒,曾特首三番四次的強調爭論已告一段落,會把精力放到民生事務上。但其實是明修棧道,暗渡陳倉,把民主普選的議題壓下去,用極其保守的政制議題取而代之。

曾特首說,政改雖然拉倒,但普選時間表的時間表,路線圖的路線圖會在策發會繼續發酵。策發會屬下的「管治及政治發展委員會」,最近的兩次會議,都在嘮嘮叨叨的討論?一些最基本的政治理念:甚麼是普選?「普及選舉權」對不同的人可以有「合理規限」,「平等選舉權」沒有要求每一票必須對選舉結果具有同等效力……等等等等,黑變成白,白轉成黑,搞得昏頭轉向。這可令在策發會中的關信基教授夠忙了,每一個題目,起碼教一個學期才勉強弄得明白,教完了,二○○七特首選舉、二○○八立法會選舉又可以無驚無險,安然度過。

策發會又突然殺出個兩院制,提出即使將來立法會全面普選,也可保留功能團體作為第二院,以維持「均衡參與」的角色。文件又列舉了不同國家兩個議會的組成方式和機制,說明兩院制在其他國家也運作暢順,絕無違反民主原則。

特區官員要保留紳商巨賈的政治特權,可謂挖空心思,令人歎為觀止。一些國家實行兩院制,有其歷史原因,也有特別的傳統和慣例,非經普選產生的上議院,明白其認受性的局限而知所行止,節制權力,與香港特區無中生有,保留特權,擴張權力的兩院制有天地之別。

細讀策發會的文件,使我想起佐治.奧威爾的《動物農莊》,公豬拿破崙把「所有動物一律平等」,修改為「所有動物一律平等,但有的動物較之其他動物更加平等」。也使我想起他的《一九八四》,「真理部」所宣傳黨的三大原則:「戰爭就是和平」、「自由就是奴役」、「愚昧就是力量」。回歸八年,特區政府已把香港當成是一九八四的動物農莊來管了。

爭取雙普選的聲音,絕對不能斷絕,否則謊言會變成真理,黑暗會取代光明。

蘋果日報 2006-01-25

星期二, 1月 24, 2006

跌打酒不能治癒教改痼疾

教育當局急就章推出撲火三措施,又提出推遲基準試死線,企圖紓緩教師怒火,減少遊行人數。但這些臨急抱佛腳辦法根本無效,逾萬教師冒?寒冷天氣堅持上街,萬人齊聲怒叫羅太下台。

如雷的吼聲,是教改六年,教育工作者怨氣的總爆發。「羅太下台」,不但針對羅太的所謂「失言」,更是針對整個教育當局剛愎自用、自以為是的施政作風,以及並非以人為本,而是以傷害別人為本的教改理念。教師的怒火有燎原之勢,李局長、羅太,你們不能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!

教師怒火街頭,當局迅速回應,但重彈的老調,反映花崗岩頭腦式的思路:教改以學生利益為本,得到廣泛支持。教師無可避免工作量增加,但政府6年已增撥50億資源協助學校應付額外工作。最近又派了16.5億「學校發展津貼」,給學校增聘人手。

把你打到五勞七傷,肋骨斷裂,然後派個跌打師傅給你療傷止痛。社團老大認為已經仁至義盡,你應該感恩戴德才對。怎料你仍不識好歹,聚眾上門,要我認錯道歉。在要脅下退讓,把我的面子威嚴擺到哪?去?今天退了,日後阿公的命令,還會有人聽嗎?

這種江湖邏輯,高官權威第一,無視一切隨時爆發的危機警號。教師有情緒病,有抑鬱症,想過自殺,感到超大壓力,比例迅速增加。教育高官卻把他們妖魔化,視他們為不思進取,受不了熱,要趕離廚房的瘀血。閉上眼睛,就以為什麼都看不見。

教改搞到這樣田地,李國章、羅范椒芬都有推不掉的責任,他們的去留,由強政勵治的人去思考吧!沒有人完全否定教改的一切,但措施的輕重緩急,優先次序,不能單靠長官意志定奪。

老師終日愁眉苦臉,能教出快樂的學生嗎?老師被迫不務正業,是教改的本意嗎?教育是人影響人的工作,但整天文山會海,與學生連一兩句話都談不上,能影響得了誰嗎?李國章局長,再給錢買跌打藥酒,能治癒今天教改的痼疾嗎?

明報 2006-01-24

星期五, 1月 20, 2006

香港電台將被剝皮拆骨

曾俊華局長再三強調,檢討不是針對香港電台,而是整個公共廣播服務,他又呼籲市民不要以陰謀論觀之。這種AO典型漂亮言辭的背後,暗藏殺機。

港台作為香港唯一的公營廣播機構,亦是公共廣播服務最大提供者,今次檢討,不是針對香港電台,還會針對誰?由曾蔭權先生競選時針對港台的言論,到主事長官對具體節目的指示,再到高官們對香港電台的咬牙切齒,一切都事前張揚,有言在先,如果今次檢討不是陰謀,便是陽謀。

什麼陽謀?只要看看政府向傳媒發放的背景資料就知道。文件將公共廣播定位為「透過分配公共資源作出的一種市場干預」。文件又引述商營傳媒的批評,「公營廣播機構偏離其公營服務範疇……扭曲競爭」。把公共廣播放在私營廣播的對立面作負面界定,彷彿公共廣播的存在是多餘的,對廣播市場是一個負累。

檢討委員會的七位成員,恍如七劍下天山,對山下的情況隔了幾重。他們絕大部分對公營廣播毫無切身體會,無法親身確認公營廣播的存在價值。他們只能根據自己在私營機構的經驗,跟從官員們的既定思路,從競爭、從市場、從架構、從財政去理解公營廣播。公共廣播的核心價值將被忽視,公共廣播從此會被邊緣化,變得可有可無。

況且,公共廣播也不一定只由「不聽話」香港電台來做,文件不是說得很清楚嗎,「使更多不同廣播機構參與,透過相互競爭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務節目,從而使公共廣播服務更多元化」,將港台剝皮拆骨,然後分而治之,不是更容易控制嗎?

長官們意志早已非常清楚了。有些節目,私營機構在做,而且做得很好,香港電台何必與民爭利?其實這也正正是整個檢討的主旋律。個別節目的存廢,檢討委員會當然不會管得太具體,但什麼類型節目應該多點少點,根據這些抽象原則,當局就可以手起刀落,堂而皇之將不中聽的節目殺於無形。

9個月後,檢討完畢,落實建議,如果港台還存在的話,規模將大大縮水,而香港電台的上面,會多了一層管理架構,監管著港台的編輯政策。編輯自主,將會問天才可以拿得到。

明報 2006-01-20

星期三, 1月 18, 2006

教改怒火燎原

老師舉行大遊行前夕,教育高官們頻頻出招。最新的招數,是檢討語文基準試達標期限,以及校外評核政策。早前,教統局局長李國章臨急推出了三項措施:十六億五千萬津貼的銀彈政策;獨立小組研究老師壓力以及電話熱線。這些措施,都是在排山倒海的輿論和怒火燎原的老師壓力下,被迫推出來的應對方法。

小修小補,或許可以暫時轉移視線,被親政府輿論吹捧盛讚,可以紓緩問題於一時。但教育高官的思維邏輯不改,撲火式施政模式將會日漸失效,下一次危機出現,等不了高官們的新招,老師們的怒火燒起來,將會一發不可收拾。

老師是革命對象

教育高官們的邏輯是:教育改革是一場革命,老師就是最大的革命對象。由羅范椒芬的「受不了廚房的熱就離開」,到李國章的「我們有提早退休計劃」,思維邏輯同出一轍,藉教育改革,將老師換血。適應得了欣然接受的就是好老師,可以留下,甚至有獎賞。適應不了有抗拒情緒的,就是能力不濟,不思進取,這些瘀血,要盡快換掉。

這種典型的商業經營邏輯,如果放在一間上市的電訊公司還可以,但辦教育,當然不能以商業邏輯經營。老師被譽為「人類靈魂工程師」,是人影響人的工作,如果絕大部份老師都在教改的龐大壓力下惶惶不可終日,甚至患上焦慮抑鬱,他影響出來的,將會是怎樣的學生?諷刺的是,教改一開始就提倡學生要愉快學習,但絕大部份老師被教改壓得極不愉快,終日愁眉苦臉,不開心的老師,能教出愉快學習的學生嗎?

高官們缺乏承擔

老師的死,高官們能肯定與教改一點關係都沒有嗎?不如聽聽生者怎麼說。不止一個調查顯示,老師患上不同程度的抑鬱,比香港市民的比率高出一倍,而受訪老師都表示,最大的壓力來源,就是教改。由二○○○年教改開始,已有十位老師自殺身亡,但這個數字可能只是冰山一角;專家推算,把自殺未遂的老師計算在內,可能是死亡人數的十倍。

高官們一再嘮嘮叨叨說老師自殺與教改無關,反映他們仍是把頭插在沙堆?,誓死不肯拔出來。

羅范椒芬的所謂「失言」,其實是條件反射。她把外界的批評,視為對她個人權威的挑戰,於是她用了最涼薄的邏輯,把兩位老師的自殺與教改完全撇清關係。因為她害怕別人藉此否定教改,就等於徹底否定她自己。高官們的害怕,說明他們底氣不足,自信心不夠,也缺乏有錯必糾的承擔。

犧牲一整代師生

沒有人完全否定教改,老師們的呼叫吶喊,只是希望主事官員稍稍慢下來,體諒老師們的壓力,思索教改政策的優次緩急。老師是教改的同盟軍,但教育官員們的剛愎自用,卻把同盟軍推到對立面。高官們繼續擇惡固執,會把這一代老師犧牲掉,也同時把幾代學生犧牲掉。

蘋果日報 2006-01-18

星期二, 1月 17, 2006

豈止政學共同體 實是國師情意結

副刊馬家輝兄寫〈政學共同體〉(編按:刊1月13日D5版),發人深省。

中國的讀書人有「報國情意結」。我本將心向明月,奈何明月照溝渠,讀書人鬱結難解,常有報國無門之嘆。書多讀了一點,就要尋找報國門路,而報國之門,也只能依靠當權者。

有說掌權者高手與低手的最大分別,在於公關本領。

低手者與跟他意見不同的人見面,話不投機,成為拒絕來往戶。高手功力深厚,三招兩式,即使政見大相逕庭,也能把你爭取過來。

有一天,讀書人被當權者單獨召見,促膝夜談,向你虛心請教治港之道。他輕輕拍?你的手背,親暱地叫?你的名字:「你的文章我全都拜讀,很有見地,對我有很大啟發。」

國師夢酣筆下留情

過了個把星期,你赫然發現當權者的公開講話,包括你文章片言隻語,噢!不止,而是採納了那天跟他夜談最核心最關鍵的內容。快樂激素分泌使你開心得有如酒醉。被當權者拍過的手背,至今仍有餘溫。「國師」兩個斗大的字懸在眼前,疑幻疑真。報國終於有門了,謮書人終於找到他的付託。

從此,讀書人揮筆疾書,便會想起當權者的謙虛和誠懇,體諒他的困難和局限,敬佩他的投入和承擔。

自覺或不自覺地,讀書人的文章,會狠批反對派不知妥協,不顧大局。或會用歷史政治知識,痛心疾首力證盲目反對只會帶來不可挽回的悲劇。雖然讀書人亦知道,當權者的表現或許有未盡善之處,但他畢竟處於夾縫之中,不是他一人可以說了算,要諒解他的苦心。

拍拍手背 抵年薪百萬

為了輿論需要,當權者近來見了不少這類讀書人,這是強政勵治的一部分,人和才會政通嘛,要批評者都站到我這邊來,不一定要百萬年薪聘他做什麼專員的,不費一分一毫,拍拍他的手背就可以了,效果不是很好嗎?

那個馬什麼輝說什麼「政學共同體」,與這批臭老九是共同體?是他們的一廂情願吧了。讀書人有國師情意結,我當然明白,就讓他們繼續做那甜蜜的國師夢好了。

明報 2006-01-17

星期五, 1月 13, 2006

羅太不是失言 而是說漏了嘴

羅范椒芬的「失言」,不但在教育界引起強烈震盪,連最高當局都認為事關重大,緊急撲火救亡,下令翻箱倒櫃,臨時推出獨立研究小組、電話熱線和16.5億津貼三項措施,紓緩老師已到沸點的情緒。但頭痛醫頭腳痛醫腳,並沒有真正面對老師當前困局,遲早會變成壓在他們身上的另一座大山。

為何向來能言善辯的羅太,竟會在老師接連自殺這風頭火勢的關口,說出這種違反常識,甚至違反人性的話來。羅太解釋,她回應傳媒不夠冷靜,一時失言。真的是一時失言嗎?還是「佛洛伊德式失語」?是教育高官內心深處的潛意識,是說漏了嘴。這種佛洛伊德式說漏了嘴,才是他們真真正正的想法。

對於教改,高官的邏輯是這樣的:教改政策是好的,對香港教育整體有益。教改遭到部分校長老師抗拒,是觸犯到他們的既得利益,因此千方百計阻撓,是他們不夠班,適應不了,證明他們慣於安逸,不思進取,正好趁這個時候,把這批瘀血一一換掉。

這種自以為是的思維模式,可能李國章局長比羅太更甚,在羅太失言後,李國章辯護:回歸後教育經費增加了三分二,多了這麼多錢,工作量最少增加三分二。他又說,如果教師受不了這些挑戰,我有提早退休計劃。

教育高官早已缺乏自我反省能力。他們不會主動檢討排山倒海的教改政策老師們是否吃得消。他們不會認真細看政策落實為何會異化走樣,變成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,變成了老師的催命符。他們只懂用胡蘿蔔和大棒,把教育界視為驢子,拚命往前驅趕,不准停下思考。他們無視個別學校個別老師的差異,把異議視為對抗,把稍為遲疑視為挑戰教育當局的權威。

羅太不是失言,而是說漏了嘴。羅太的說法,反映了教育高官們的集體意識,這種意識不從根處改起,道歉、辯護、救亡、派錢,統統都無補於事,只會出現一個又一個的惡性循環。

明報 2006-01-13

星期三, 1月 11, 2006

世貿沒完沒了的大尾巴

世貿會議閉幕整整三星期,但特區政府仍留?一條不知怎樣處置的大尾巴。檢控示威者的案件一拖再拖,已變成一宗矚目的國際事件。十二名被控的韓國示威者,在嚴寒的天氣下持續絕食靜坐,得到本地團體包括陳日君主教,以及南韓國會議員的聲援。數以百計的韓農亦計劃來港抗爭,指拘控示威者是政治迫害,要求特區政府馬上放人。

政府犯錯不認

事情發展到了今天,令特區政府進退不得。認人手續因為「戲子」不夠而阻滯重重,司法程序繼續下去,可能會曠日持久。若在韓農示威者抗爭「脅迫」下取消控罪,又使特區政府面子盡失,甚或對司法獨立造成衝擊。原來,考驗律政司司長黃仁龍政治智慧的,不是人大會否再釋法,一宗非法集會案,也會令特區政府碰得焦頭爛額。

警務處長李明逵堅稱處理世貿示威犯了小錯,指的是韓語繙譯不足,被捕人士等候時間過長等,輕描淡寫,卻揭露了整個政府好大喜功,但卻犯錯不認的惡劣態度。

警方說,沒想過會拘捕上千韓國示威者,繙譯不足可以理解。這話是實情嗎?本地媒體鋪天蓋地報道數以千計韓農來港示威,又將他們妖魔化,甚麼「火攻會展」極盡誇張之能事。難道警方對韓農的驃悍,一點警覺都沒有嗎?

多項疑團未解

政府多番進行沙盤推演,把各種最壞的可能都考慮在內。例如為防出現恐怖襲擊,通訊廣播中斷,要求有關機構部門如何作兩手準備。例如騰出域多利監獄及其他拘留所,可收押多達一千八百名被捕示威者,可見警方有大規模拘捕示威者的準備。又例如醫管局有關醫院早已全面戒備,準備接收大量傷者。

拘捕大量示威者早已在預計之中,為何又偏偏沒有準備足夠的韓語繙譯呢?為何準備了拘押設施,但被捕人士卻遊了十多個小時車河,飢寒交迫,又不替他們落口供辦手續?以上疑團,警方從來都沒有給公眾一個圓滿的解釋。

一子錯滿盤皆落索,經過幾番激烈衝突,李明逵深夜宣布把上千示威者「扣留」在告士打道,然後又花十多個小時帶他們上車遊花園。這步棋,大家都看出是要把韓農的主力扣留,削弱他們在星期天世貿會議閉幕時的實力。

變成國際事件

但走了這一步,警方就騎虎難下了。在媒體直播下,上千人被帶了回去,一個也不告,警方的面子掛得住嗎?但若果只控以非法集會而不是其他更嚴重罪名,為何只是這十四位,而不是全數被帶走的示威者?案件進入司法程序,就必須嚴謹行事,由不得警方來決定了。

事件已徹頭徹尾國際化了,連匈牙利人權組織也到當地中國大使館示威抗議,要求釋放被拘留的示威者。世貿會議完了,但在警方的面子和威嚴的堅持下,卻留下了一條沒完沒了的大尾巴。試問,世界上有哪個政府,會笨得把最大的麻煩留在自己身邊?

蘋果日報 2006-01-11

星期二, 1月 10, 2006

「范國威反黨集團」

果不其然,反對大佬沒有好下場。民主黨的第二梯隊范國威上萬言書,批評黨的大佬文化,要求黨政分家、立法會議員任期制、研究與新政黨合併等等,受到黨內元老重臣集體圍攻。元老級黨員批判范國威公開爭議,「破壞黨的團結」。黨員指范國威在傳媒批評黨主席,是「冇大冇細」。

這些語言何其耳熟。偉大祖國的執政黨,把異議者打成「破壞黨的團結」反黨集團,事件之頻煩,不可勝數。這不但是文革十年才有的荒謬現象,自中共掌權以來已經出現,至今未絕。若往前推遠一點,可說是自古已有之。

至於「冇大冇細」,更是江湖社團的慣用語言,旨在提醒小的要嚴守上下尊卑紀律,不可踰越,不可挑戰大的威嚴,觸犯規條,嚴刑處置。

中國政黨蘇學為用中學為體,師承列寧再混合中國江湖社團特色,成了中國人政黨的獨特本質,由國民黨到共產黨,無一例外。有了這樣的DNA,凡是中國人的組織,小至學生會,中至江湖社團,大至政黨,都無一例外地有著相同形態。

凡有不同意見,先不講提出的建言和批評是否有理,首先要端正態度,有沒有破壞團結?是不是以下犯上?如果態度有問題,無論提議多麼合理,都變得秀才遇著兵,有理說不清。

范國威先讀設計後唸政治,浸過洋水,稍稍甩掉一點中國人醬缸文化的遺傳因子,不怕提出異議,講求透明,公開辯論達至共識,不會迴避希望更上層樓的企圖心,在外國組織政黨裡,一切都理所當然,不會視為禁忌。但這種「鬼鬼地」性格,在中國人政黨裡,注定悲劇。

有民主黨員指控范國威「倒李」,何等罪大惡極。元老只指摘范國威「破壞黨的團結」,已算留有餘地。出手重一點,更可抽出一個「范國威反黨集團」,然後開除出黨。

范國威三番四次向元老澄清誤會,並聲言不會退黨。這種中國式的拖泥帶水,對范國威來說,也是另一個悲劇。


明報 2006-01-10

星期五, 1月 06, 2006

浴火重生?

民主黨中常委范國威炮打司令部,果然引起黨內高層如「反射作用」般回應。一位自稱溫和改革的中常委指摘范國威「博上位」,令「親者痛,仇者快」,「要拉李永達下馬,不是改革,而是野心」。

首先指摘你動機不良,然後來個人格謀殺,把你打成野心家、陰謀家,最後打入冷宮,開除出黨。中國數千年醬缸政治文化,始終逃不出這個怪圈。把黨事當成家事,家和萬事興,家醜不出外傳,有不同意見,關上門說好了,何苦攤開肚皮,讓外人看個一清二楚?黨主席好歹是咱們的領袖,做得好不好,內部討論,好言相勸,何必公開批評,外人聽見了,不是當笑話來看嗎?

台灣總統陳水扁嫡系親信羅文嘉,發起新民進黨運動,公開指摘民進黨腐敗專權,非改革不可,激怒了包括陳水扁在內的黨內大老,卻給掌權5年急速墮落的民進黨帶來點點清新希望。在縣市長選舉慘敗後,有「台灣甘地」之稱的前主席林義雄發表公開信,痛陳民進黨挫敗要深切檢討,並對黨主席選舉提出建言。

把黨內矛盾公開化不是壞事,反會激起改革決心。百年老店國民黨丟失政權,痛定思痛,馬英九打破層層阻力,倡議主席直選,高票當選,一洗國民黨陳腐老舊之氣。縣市長選舉大勝,氣勢如虹,極有機會重奪政權。

香港的民主黨歷史不長,但面對矛盾和批評,竟像一間百年老店。拳頭打在棉花上,不痛不癢,一年復一年,無聲無息又過去,一切依然故我,什麼事都沒有發生。范國威提出的黨政分家,立法會議員當三四屆必須下馬換人,黨年輕化計劃等,已不是今天的事,有些早已迫在眉睫,但大老的回應,好像在自說自話,完全對不?焦點。

民建聯中產年輕化,大狀組黨,在在對民主黨構成危機,但民主黨仍老神在在,不動如山,難道要像范國威設計的爭普選標誌一樣,化成灰燼,才能浴火重生?

明報2006-01-06


星期四, 1月 05, 2006

做做反對派又如何?

愛國愛港的《文匯報》,日前刊登了一篇萬言重要文章,以跨版的篇幅,詳細論述了「香港『民主派』實為反對派」的觀點。曾特首在政改方案被否決後對傳媒高層吹風,第一次提出「反對派」的概念,這篇鴻文,為曾特首提供了重要的理論根據。政府各級官員,今後將會避用民主派這個稱號,統一口徑,齊稱之為反對派。有了這篇文章,官員貶抑指罵反對派反中亂港,其心可誅,顯得更為理直氣壯。

負責監察制衡

在稍為正常的民主社會,反對派非但不是貶詞,反而有其正面意義。因為政黨輪替,做不好就下台,有如四季變化,春夏秋冬,理所當然。執政黨在朝,掌握權力和資源,反對黨在野,負責監察制衡政府,嚴防掌權者濫權失職。

反對派是防病維他命,是抗病毒疫苗,是治病抗生素。沒有反對派,掌權者就會任意妄為,腐敗深入肌理骨髓,最後終被病毒細菌吞噬。

民主社會,選民不滿意,換人做做看天經地義。今天執政黨在朝掌權,明朝下台成為反對派,身份轉換,扮演?監察制衡的角色。

在獨裁專權的社會,掌權者當然厭惡製造麻煩的反對派,輕則要他們失去自由,坐牢流放,重則將他們除之而後快,趕盡殺絕。在嚴苛肅殺的氣氛下,反對派仍堅持異議,仍敢挑戰暴君權威,尤其值得人敬佩。

欠缺反對概念

因此,無論在民主社會還是極權國家,反對派都不是貶詞,被冠以反對派之名,反倒像戴上一頂桂冠,令人產生由衷的敬意。將香港泛民主派定性為反對派,究竟是褒是貶,是讚頌還是打壓,沒受過幾千年中國醬缸文化污染的外國人,肯定是丈八金剛,無法了解箇中深意。

中國有中國的國情,幾千年帝王將相,君臣父子,從來不存在反對派這個概念。中國傳統政治,反對就是異心,反對就是叛逆,反對就是作亂謀反,反對就是欺君犯上,不止滿門抄斬,更會誅連九族。標籤你為反對派,猶如在臉上施以刺青之刑,「打在地上,再踏一腳,永世不得翻身」。

隨時殃及池魚

《文匯報》鴻文力數反對派的歷史根源,遠期的有奴化教育,中期的有港英栽培,近期的有英美介入。看了這些論據,使人不禁?一把冷汗。

以上種種,明是衝?泛民主派而來,但實際上會隨時燒錯隔籬,殃及池魚。因為曾特首的出身背景,也能對號入座。如果反革命有歷史反革命和現行反革命,現在發起攻勢批判現行反對派,說不定有一天秋後算帳,把有原罪歷史的反對派也揪出來批判。

無論如何,反對派這名號,不是壞事,反而會多了一個光環。被叫作反對派,不妨放開懷抱,以平常心照單全收。正常的民主社會,都存在反對派。香港政治制度談不上正常,但做做正式的反對派,又有何不可?

蘋果日報2006-01-04

中港政治正式接軌

經常反映中央政策的香港《文匯報》,日前以跨版篇幅,署名「本報特約評論員」,用極詳盡的「歷史事實」,論述了「香港『民主派』實為反對派」,與曾特首將「泛民主派」定性為反對派互相呼應。按照我國傳統,「本報特約評論員」肯定來頭不小,是極權威人士的代稱。文章引起重視,識貨者奔走相告,爭相傳閱,實乃正常不過。

與04年初掀起鋪天蓋地的「愛國論」相比較,鴻文用辭相對溫和,文革式的極左謾罵少了,還可讓人看得下去。無論如何,這是一篇用以聲討敵人、宣示罪狀的檄文。曾特首三番四次說「否決政改,不可當無事發生」應驗了,可以預見的是,聲討批判,陸續有來。

名不正則言不順,展開批判,第一步是定性,是牛鬼蛇神就要橫掃,是地富反壞右就要坐牛棚。要批判泛民,定性是必要的手續。

反對派這名號,雖然出自曾特首之口,但不是他的發明創造,早在左報與準左報的批判文章中廣泛應用。但問題是,反對派這個詞,放在受了西方百多年影響荼毒的香港,把反對派就說成是壞人,就顯得非常牽強。生活在香港的老外,一定會摸不?頭腦,簡直是不知所云。

在西方較為正常的民主社會,有執政黨就有反對黨,政黨輪替,就如日出日落一樣。反對派是中性名詞,甚至是正面用語,絲毫看不見任何貶意。《文匯報》這篇鴻文,寫到最後,也無以為繼,不得不提出「以平常心看待反對派」,顯得虎頭蛇尾,底氣不足。

但要注意的是,這篇鴻文不是給老外看而是寫給中國人看的。幾千年的中國傳統,習慣了「天無二日,民無二王」,被標籤的「反對派」,犯了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,亂臣賊子,人人得而誅之。凡我炎黃子孫,看透了反對派其心可誅,莫不頓足捶胸,齊聲討伐。中國容不下反對派,香港也容不下反對派,香港政治與中國政治正式接軌,香港才算得上真正回歸。

明報2006-01-03